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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春江看着瑟瑟发抖、脸色青白、还流着鼻涕的师弟,有些后悔带了他来码头接人。
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一个过来呢。
他拉着师弟一起来,其实是打着给班主留下个殷勤上进的印象的主意。
整个嘉喜班里,若论耿直,师父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小师弟虽然打小在乞丐堆里混,却一直是个纯良孱弱的性子,并没有学到那些混不吝的本事,更不会跟人嬉皮笑脸。
若论皮厚,师父手下这几个,要顶数自己最强了。
他叹了一声,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师弟冯春山身上。
外套上还带着袁春江的体温,冯春山顿时觉得暖和了不少,但他知道师兄穿得也不多,便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拒绝道:
“师哥,我不冷……”
可他说这话还带着颤音呢,袁春江笑着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力度轻轻地,一点儿也不疼:“让你穿你就穿,矫情什么?痛快滴,别磨唧!”
冯春山身心俱暖,不由得暗暗发誓:
“师哥待自己这样好,自己一定要更加刻苦练功,早日成角儿,好好孝敬师父和师哥!
还要护着师妹,再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袁春江的身体底子虽然好,可这海风也有几分寒。
他脱了外套没多大会儿功夫,也开始流鼻涕了。
他悄悄地拿一块旧汗巾抹了,不敢让师弟发现。
不然推过来让过去的,多麻烦!
而且若是发现自己流鼻涕,师弟肯定不会再穿自己的外套,不就又该挨冻了吗?
只是,自己哥俩儿都等了这么久了,这船怎么还不来?
与此同时,嘉喜班的班主也想着袁春江他们几个呢。
袁春江自以为自己算是人情通透的,其实在班主看来,这娃也是个傻的。
虽说不像他那个师父那般七情上面,看起来就一副倔头倔脑的模样,但他骨子里,也是个笨笨的耿直孩子。
倒是比冯春山和萧春雨强些,但也有限。
“滴——”
一声汽笛长鸣,将嘉喜班的人带到了松江府码头。
客船靠岸了。
人群仿佛潮水一般,乌央乌央地从船舱涌入甲板,再从甲板涌上岸。
袁春江原地蹦了两下,他眼睛好得很,一下子就看到了嘉喜班的班主和大角儿赛貂蝉。
赛貂蝉是个年纪偏大的旦角儿,但舞台经验非常丰富,唱功也可圈可点,而且见多识广,文戏武戏加起来,足足会一百多折。
所以班主待他十分热情,时刻不忘拉拢示好。
在师父受伤之前,师父玉麒麟和旦角赛貂蝉,便是嘉喜班的两大支柱。
可惜师父受了伤,又因为当初伤了师父的那个醉汉来历不凡,嘉喜班不但不能为师父讨回公道,反而连京都地界都待不下去了。
梨园行许多班子都纷纷传说,这松江府是洋人的地盘,知府衙门也有个怕的在,所以处事相对公正些。
也因此,他们这些下九流,活得比遍地官老爷的京都,能轻松不少。
俗话说人离乡贱,大家伙儿原本是不愿背井离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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