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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是在知道天高地厚之前,就先无师自通了如何找死。
秦兰裳已经在这山谷里转了两天,渴饮露水,饥餐野果,饿得现在连挑起一条蛇,都要打量一下长得肥不肥。
奈何这穷山恶水里,蛇无二两肉,摞起来比筷子粗不了多少。
秦兰裳叹了口气,用银簪尖头划开蛇腹,将小小的蛇胆掏了出来,也没心思嫌弃,连着血气一口吞了。
强行忍下翻江倒海般的恶心,秦兰裳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奈何这片山谷本就日月难近,到了傍晚就不见天光,眼下更是黑得跟煤炭堆无出其右。
一般人光是摸索道路就已经磕磕绊绊,更别提是追着那些神出鬼没的人了。
好在秦兰裳自幼在百鬼门长大,虽未练成夜猫子似的洞如观火,却也在黑夜里混得如鱼得水,她自知自己轻身功夫一般,不敢追得太紧,只能不远不近地跟着前方那辆马车,心急如焚,却不敢轻举妄动。
她是已经吃够苦头了。
十天前,她带了两个手下私自离开洞冥谷,本是为了找南儒阮非誉,但对方辞官多年,早已不知所踪,这天下之大要找他谈何容易?她一边躲着百鬼门的追踪,一边又要打听消息,跟乱撞的没头苍蝇差不多了。
然而就在五日前,外出打探消息的一名下属未曾如约归来,她疑惑之下带着剩下一人追查过去,却在一条古道旁发现了下属已经冰冷的尸体。
被摧心掌打中心口,心脉寸寸断裂,下手的人也没留下任何痕迹,身边的下属仔细翻找之后,才在尸体下方的泥土上发现一个潦草刻字,应是此人死前匆忙划下,写的是“北”
。
掩埋了尸体,两人向北方追去,路经一片小树林时,敏锐的下属发现其中一块地皮有异,掘开之后,发现了三具尸体。
江湖上见到尸体并不稀奇,然而他们却看到了尸体臂膀上的鸿雁刺青,这是朝廷掠影卫的标志!
在这紧要关头触动掠影卫,除了南儒还能有何事?然而掠影卫向来行动隐秘,怎么会走漏行踪被截杀在此?
秦兰裳心念急转之下,竟然带着下属依靠蛛丝马迹追了上去,兜兜转转,于三日前到了将军镇,却在镇外看到了风尘仆仆的陆鸣渊等人。
三昧书院陆鸣渊,秦兰裳哪怕没与他见过面,却也是听说过的,前几年自己念书习武偷懒,还总被祖父拿此人来说嘴,恨不能把他的画像天天挂起来练靶子,此时一见面不说分外眼红,也是一眼认准了。
陆鸣渊出现在此地当然不是偶然,秦兰裳仗着有轻功过人的下属,一路跟在他们身后做尾巴,直到了黄花巷子里。
陆鸣渊一行十四人,入了沈家院子后却悄然无声,秦兰裳等得心急,入夜后终于按捺不住,带人翻入院墙,却没想到撞见了一幕血腥——陆鸣渊带来的十三人都跟睡死的猪一样瘫倒在地,有三人手起刀落,砍瓜切菜般割开他们的喉咙,鲜血流淌满地。
院里石桌上,陆鸣渊无知无觉地趴着,对面有老者安坐如山,桌上茶碗翻倒,想来其中被下了药。
这一番情势急转,他们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尚未反应过来,那老者手中便掏出一根竹管,钢针扑面射来,秦兰裳被下属往后一挡,钢针却刺入这人体内,伤口顿时溃烂。
来不及多说,下属让她跑,看也不看身后逼命的刀剑,一把将她扔出院子。
秦兰裳一路拼命地跑,冷汗眼泪糊了满脸,好在那四人大概是没想声张,见她跑上长街就折返了回去,她也不敢走远,藏在暗处小心窥探,终于在丑时看到一辆马车从院子后门驶出,向西南方向去了。
驾车的只有两人,也就是说还有两个留在院子里,秦兰裳略一踌躇,咬牙追了上去。
这俩一人驾车一人在内,谨慎得很,在这山谷里兜兜转转,时不时就要杀个回马枪,秦兰裳好几次差点被发现行踪,不敢生火做饭,只就这冷馒头啃了两顿,然后遇啥吃啥,从不挑剔,硬是把一身娇气磨得跟叫花子的骨气有一拼。
过了两天不见异常,这俩人总算是消停了些,觉得暂时无恙,便稍作大意,在此刻终于停下来生火,驾车那人留下守着马车,原本车里的那人则出外打猎。
秦兰裳在草丛里忍着蚊虫窝了一会儿,确定那人是走远了。
马车里发出些动静,生火的那人不耐烦地喝道:“老实点,再敢动就……”
他话没说完,就觉得脑后生风,下意识地回身一挡,却是一块连着泥土的石头,力道颇大,砸在手里生疼。
与此同时,秦兰裳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车辕上,她使的兵器乃一剑一鞭,此时怕金戈铿锵惊动了别人,便趁机将软鞭缠上了那人脖颈。
她年纪小,力气却颇大,长鞭一头缠住男人咽喉,她手持另一端翻身落下,往车底钻过,借力将男人拖倒在地,那人手里的刀还没出鞘,便落在了地上。
秦兰裳右手紧握软鞭,几乎使出了吃奶力气,左手拔剑出鞘,朝着那人胸腹连捅了七八下,血溅了满手,直到这人再也不动了,才将其一把推开,爬起来的时候方觉后怕,手脚都软得像面条。
喉咙干涩,秦兰裳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回过神来,便像只猴儿似的登上马车,推开车门就要说话,目光却是一凝——车中没有人,只有一只被裹住嘴巴的野狗!
一声轻响,只见一颗黑黢黢的雷火弹从车门顶上滚落下来,秦兰裳脸色剧变,立刻转身飞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但闻一声巨响,雷火弹轰然炸开,那辆马车炸成了粉碎,失了缰绳的马也被炸伤,受惊之下仰天嘶鸣,没头没脑地跑了开去。
秦兰裳退得虽快,却不够快,后背鲜血淋漓,软鞭窜上了火焰,烧得活似条被烤焦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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