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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葱茏,斑驳的影子将两人笼罩了起来。
长乐吃了一惊,他向前走了两步,狠狠拍了一下乔玉的幞头,“好好的说什么死呀活的,都说这宫里主子的命贵,咱们命贱,你自己还不把自己当回事吗?”
乔玉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方才那是他的心里话,并不是为了用自己威胁长乐,他摇了摇头,“我心里是很把自己当一回事,所以不愿意吃苦,不愿意受罪,都是你们照顾我,待我好。
可他不同的,我和他的命是连在一块的,同生同死。”
长乐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乔玉一眼,并不相信主子奴才之间有什么深情厚谊。
他年幼曾被分去过一个后妃宫中,那个贵人不得宠,只被临幸了一两回,元德帝就忘得干净,再没找过她。
大约是因为长久的寂寞,还有不得宠而被典给署的太监欺辱,那个贵人恨毒了太监,经常要一些小太监回去剥了衣服打骂。
长乐有次被打得狠了,掉了几颗牙,在床上爬不下来,快要活不下去了。
是安平硬生生在刘掌事那里跪了几天,说尽了好话,才把长乐从那里要去了御膳房。
这人与人之间,奴才与主子之间命都不同,便不用再妄谈其他的了。
乔玉仰头望着他,含含糊糊地道:“就算你不相信我和他,那你和安平,他要是病了伤了,长乐,你愿意就那么等着吗?”
他不愿意。
长乐总是告诫乔玉,告诫安平,宫里没有真感情,谁都别信。
可若真涉及到了安平,长乐宁愿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替他去死。
长乐的嘴唇轻轻颤了颤,不再说话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他叹了口气,“你倒是伶牙利嘴,我说不过你,不过话先说在前头,给你指条路,出了这门,我就当没说过这话,谁来我也不认,有事你自己扛,要死,也是你自个儿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乔玉深吸了几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宫里的规矩,得了病的太监宫女一律要送入去佳南西库静养。
那一处说是给奴才们养病的,其实只有几个略同医书的医女,也无什么药材,全靠自己熬着,越熬越坏,进去了多半就出不来了。
不过有些奴才得宠些,或是积攒下来了银钱,就会将自己的病瞒下来,偷偷去找太医看病。
那些太医虽说瞧不起他们,可送上门的银钱,也没有推出去的道理,多半就半推半就的收了。
其中有一个叫荀乐的荀太医最为见钱眼开,只要拿得出足够的银子,什么人都敢治,什么都不怕。
不过他的身份有些不同,医术高超,是三朝的老太医了,前些年随军出征,一路吊着元德帝的命回了京城,救了元德帝。
后来年纪渐大,精力不济,元德帝本想放他回乡荣养,他不愿意,跪着求元德帝给他个老死宫中的恩典。
大约有这层关系在里头,元德帝让人对他做的那些事不过睁只眼闭只眼,不太追究。
长乐说好了不管乔玉,到底还是不忍心,拿了从前的一套旧衣裳,又用树枝画了太医院地图和各个太医坐镇桌子的方位,叫他记住,才送乔玉出了门。
乔玉不怎么记得路,只好用炉灶里扒出来的炭灰在自己的里衣上画了地图,小心翼翼地掀着那一处衣服,怕不留神碰到了,地图就模糊认不清了。
事从紧急,他不打算等饭菜,就在袖子里装了四个馒头,其中一个里头塞满了肉,闻起来很香,那是要拿给景砚吃的。
御膳房里太医院有些远,乔玉还得躲着巡守的侍卫,千难万险才到了太医院。
太医平常大多住在宫中,只有轮流休沐的时候可以回自己的住宅。
荀太医的屋子在最里面,与前头的院子隔了一条小河,还种了排垂柳,很是隐蔽,寻常人瞧不见里头的动静。
乔玉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荀太医正在用午膳,似乎背后都长了眼睛,他才蹑手蹑脚地地踏进去一步,就听得那个枯瘦的老头道:“你这是来偷东西的,还是来瞧病的?”
乔玉怂了。
荀乐转过头,他的年纪很大了,胡子很长,几乎遮住了大半边脸,整个人瘦的像棵老松,目光平静无波。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乔玉一眼,又扭头回去,嘟囔了声,“你这没病没灾的来我这,难道真的是要偷东西?就是手脚也太笨了些。”
乔玉抿了抿唇,走到了荀太医的面前,犹豫了片刻,还是跪了下来,一字一句恳切地求道:“我想求您救一个人。”
长乐告诉乔玉,荀太医是个古怪的老头,他无妻无子,无亲无友,孤身一人,平生最好敛财,可平时却对自己苛待得很,几身换洗衣服打满了补丁,连缺了个角的木头头冠都一连戴了好些年舍不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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