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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在意之人悉数落在他手上,不忍,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庆幸阿兄闲云野鹤,尚且未归,没有落到他手里,也成为要挟她的筹码。
是她小看这孽障了,为了一己私心,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指黑为白,忠奸不分!
桓恺,这就是你看中的继承人么?
胸腔里漫开一阵无可言说的悲凉,五脏六腑皆疼,原还盛气凌人的谢氏仿若一息之间苍老数岁,颓然叹息一声,颤巍巍起身离开。
桓羡并未去送,他冷眼看着这位名义上的祖母消失在殿下空明的月色,道:“去栖鸾殿。”
——
栖鸾殿,灯火幽独。
薛稚被囚于室内,趴于案上,已近干涸的泪眼怔怔地对着明黄烛台。
那案上还搁着宫人送来的吃食,今日本是大喜的日子,按照礼仪是不能吃东西的,一天下来,她唯一所食的就只有同牢礼时与夫婿共事的那几片生肉。
可即便如此,她也一点儿也没有胃口。
原先随她前往卫国公府的青黛木蓝都被羽林卫关了起来,连殿中的宫人也被更换一新。
这时门扉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她抬起泪眼,视线一怔,喃喃轻唤:“皇兄……”
“乐安见过皇兄。”
她起身一福,柔顺地在他身前跪下。
来人正是桓羡。
他负手走进,目光似随意地在烛光昏昧的室中转了一圈才落在她身上,语声近乎嘲讽:“你还真是把自己弄得狼狈。”
这一句倒也并非虚言,她还穿着去时的嫁衣,花冠不整,青丝凌乱,几缕如云鬓发垂在被烛光晕染得明珠莹润的脸上,低鬟垂泪,目光空洞,像民间酬神庙会上精致绝伦的神女塑像,毫无生气,却别有一种清冷的破碎感。
嫁衣鲜艳,汩汩又似新血流动,桓羡心间突生厌烦,冷冷地掷下两字:“脱了。”
薛稚震惊抬眸。
对上她诧异的视线,他才觉她误会了什么,眉棱略略一挑,却也没解释:“你还打算让朕动手不成?”
这一回她抖得更加厉害,看着他的目光渐由惊恐转为了伤心欲绝,贝齿颤栗,眼眶簌簌地落下泪来。
她颤抖着手,去解腰间系着双鱼佩的系带。
玉骨莹莹,于衣下如芙蓉轻颤。
嫁衣如凋谢的红莲婉转落下,露出皎白如雪的中衣,她眼睫已沁满泪水,簌簌自玉颊上滴落,正如一朵山栀经雨而沐,于这暗室之间、孤男寡女,平添几分暧昧。
她原是跪着的,这一褪下,嫁衣便如斑驳落花垂在膝畔,抬起盈盈的泪眼来,见他神情冷漠仍没有阻止的意思,霎时心如死灰,眼泪簌簌地去褪内里纯白的中衣。
雪白的肩颈都已暴露在烛光中,露出脖子上系着的赤色系带。
桓羡脸色更沉几分。
静默里窸窣几声,烛光里阴影如黑雾在眼前拂落,他褪下自己的玄黑鹤纹大袍,神情厌恶地扔给她。
眼中泪水一顿,薛稚终究回过神来,皇兄……他是不喜赤色的,他的那句……那句话……当是要自己把外面的嫁衣脱了……
是她误会了他。
脸上霎得烫得无以复加,她玉颜娇红,垂着头身微微前倾地去拾那件袍子,他已先她一步俯身拾过,衣袍如遮天浓云自头顶一晃而过,轻飘飘落在她单薄的肩背。
两人的距离一瞬被拉得无限近,他屈膝蹲在她身前,冷着脸替她整理着衣裳。
独属于他的龙涎香在鼻间充盈盛放,脸上亦被丝线拂过,冰冰凉凉的触感,是她送给皇兄的赤绳子,好似自从替他系上之后,便再未褪下。
薛稚一愣,看着兄长近在咫尺的宛如冰玉雕就的一张脸,鼻间旋即漫开一阵酸涩。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贪凉不肯好好穿外衣时,他也总是板着一张脸,一面听她振振有词地胡扯,一面不容抗拒地替她穿衣裳穿鞋袜。
宫中那么多人,却只有皇兄和太后会关心自己,连母亲也不曾像他这般疼爱她。
而他少年时便性子阴沉,宫中的奴仆们都怕他。
只有她不怕他,无论他脸色多难看都敢烦他替她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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