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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不准何令菀此来为何,除却这一声寒暄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何令菀温柔一笑,将手里的锦盒交予青黛:“十三娘今日是来向公主赔礼道歉的,为上一次的招待不周,和舍妹犯下的弥天大错。”
薛稚一怔,一瞬黯淡了眉目低下眸去。
何令菀垂眸静静看她,倭堕低梳髻,连娟细扫眉,耀如冰雪的脸儿宛若兰瓣儿娇柔,弯曲长睫下的双目更含着烟雨空濛。
的确是个不世出的美人,满宫的山栀子一起开放也比不过的纯净秀美,名花倾国。
心间突然闪过一丝酸涩,她执着薛稚的手在矮榻上坐下,当真一位温柔贤惠的长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但我想,你至少应当得到一句‘抱歉’。
舍妹已被陛下罚去了皇女寺做姑子,故而,就由我代劳。”
薛稚心间一片酸楚。
“皇兄知道这件事吗?”
她忍着哭音,眼睛红红地问。
何令菀摇头:“此事皆为舍妹一手策划,为的是让我在陛下跟前犯错,陛下自是不知的,说来,此事也怨我,没能及时发现她的这些卑鄙手段……”
“你也不要怪陛下,陛下……是不知情的。
终究是我们对不住你……”
薛稚愈听却愈觉得可悲。
仅仅只为了一时意气,何令茵便要她这个不相关之人承受恶意与命运的阴差阳错,她又做错了什么呢?若说彭城王李氏她们是因为母亲,可她分明不曾对不起何家的任何人。
而皇兄,皇兄他果然知道了……
她没有什么亲人,他就是她最亲的兄长。
天意弄人,终究是连这最亲近的兄长也要失去。
薛稚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心底寒气若大雨中水雾上涌,一滴眼泪突兀地落在衣襟上,如青荷坠露。
何令菀又轻叹道:“其实陛下,过去也挺不容易的的……”
“我还记得他小时候住在冷宫里,不得先帝所喜,连皇子的名分也没有。
是他趁着世宗皇帝生辰的时候强闯宴席,被侍卫擒到世宗面前,当着世宗的面儿背出宗谱,世宗才知晓自己这个孙子的存在,下令为他序齿……可惜世宗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能护住他们母子。”
“乐安妹妹,陛下唯一亲密的兄弟姊妹也就唯有你了,此事他并不知情,还希望你,莫要因此事怨恨他……”
这一日,直到何令菀离去许久,薛稚也未能从怔神中抽离。
她趴在案上,香腮枕臂,烛火在她瞳孔中映出游离的影子,又很快被涌上来的泪水模糊。
“那位何娘子倒真是贤惠。”
青黛走进来,清理过案面,奉上餐食,“不过还没有嫁进皇室,便想着替陛下说好话了。”
这一声颇有些嘲讽的怒气。
想起那夜的事,薛稚也是脸上一红,撇过脸拭泪:“她应该是不想谢郎和皇兄交恶。”
她是个无足轻重之人,唯一还有点价值的,便是和谢家的姻亲关系了。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何令菀,能告诉她真相。
她会遵守与何太后的约定,婚后随谢郎外放,余生也不要回建康。
——
七月初四,宜嫁娶,宜入宅。
沿途披星戴月,风雨兼程,跑死了七八匹马后,桓羡终在这一日行至建康对岸的六安地界。
从雁门至建康,三千里地,好在紧赶慢赶也总算是赶上了。
他于正对渡口的山崖上勒住马头,山崖之下,长江若银河横亘,钟山巍峨,石头虎踞,建康城千门万户、千宫万阙皆隐于烟波浩瀚之中,看不真切。
“还有多久前来接应?”
他掉转马头,问其后跟上来的亲卫伏胤等人,声音里尚有长途奔袭的劳累喘息。
伏胤正伏在马上深喘,闻言立刻禀道:“回陛下,一个时辰以前已与丹阳太守去了书信,想是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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