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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漼山没着官袍,交颈衫套着陈旧的羊皮袄子,脚上蹬着双青面布鞋。
他跟市井传闻里的“崇深大人”
截然相反,短须方正脸,因为成日奔波在外,所以皮肤晒得黝黑。
一双手也不似握笔的,倒像是扛锄头的。
他站在驿站灯笼底下迎接孔湫和岑愈时,岑愈险些把他当成杂役。
“崇深怎么这副模样?”
岑愈惊愕道。
梁漼山引着他们上楼,待他们落了座,才说:“说来话长,两位大人肯来,下官真是百死无悔了!”
他说着对薛修卓长鞠行礼,“大人今日救我于水火之中,这份恩,下官没齿难忘!”
薛修卓用室内的热帕子擦手,在边上坐了,只道:“事情紧急,你先与两位老师详谈吧。”
“什么事情,”
孔湫打量着梁漼山,“算算日子,你后日才该到阒都。”
“后边催得紧,下官路上不敢耽搁。
不瞒大人,这身打扮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梁漼山说着从怀中掏出账本,轻轻搁在岑愈手边,“大人常年督查户部核账,这种账本是见过的,您省一省。”
岑愈翻开账本,看了半晌,犹疑道:“这不是年初遄城呈递给户部的账本吗?”
“不错,正是遄城赫连侯的账本,年初时跟其余七城交给户部审理,由都察院旁佐稽查,要理清他们的赋税及开支详细,当时是没有问题的。”
梁漼山说到此处,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个账本,“这本是下官近几日重新整理的。”
岑愈看了开头,就面色一变,问梁漼山:“这本账你是怎么理出来的?”
梁漼山神色凝重,稍稍整理了思绪,说:“月前太后拟旨,潘侍郎要下官旁佐大理寺查丹城账目,但下官当时人在厥西,还在与江大人审理十三城盐税,正在庸城。”
没出几日,梁漼山就在驿站内收到了厥西督粮道的拜帖,他办差时一概不见,可这位督粮道借机给梁漼山留下了“薄礼”
,待梁漼山打开,发现其中是黄金。
“厥西跟荻城、河州水路通达,督粮道掌管其间粮务和漕运,是个肥差,但因为下官身处厥西布政司内,有布政使江青山总理,所以不敢打草惊蛇。”
督粮道这个职位跟梁漼山的职位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没有他兼领两地那么大的职权,但对于厥西这个地方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梁漼山不敢打草惊蛇,是因为他当时怀疑此人是由江青山授意,前来行贿的。
梁漼山很谨慎,他能熬出头委实不容易,所以行走官场万分小心。
他既想当个能臣,又想确保性命,厥西是江青山的地盘,他如果立刻上奏弹劾这位督粮道,奏折可能都走不出厥西就被扣下。
加上江青山咸德四年开仓放粮,一力担责的事情震惊朝野,在厥西十三城都备受爱戴,仅凭这点,梁漼山对上他就没有胜算,更何况明眼人都知道,江青山是薛修卓的刀。
“下官在驿站内辗转反侧,金子自然是不能收的,可是贸然退回去也担心埋下祸患。”
梁漼山说到此处,看了眼薛修卓,“何况江大人清名在外,下官与他携手办差时日不短,对他的为人也有些了解。
因此,下官索性把那督粮道召到了跟前。”
这是兵行险招,不敢乱动的梁漼山得从这个突破口找到其他痕迹,起码他得弄明白,站在督粮道背后的人究竟是不是江青山。
“督粮道手经十三城漕运税务,拿钱不是难事,”
孔湫说,“可都察院下设的御史也在揪账,那船都来历清晰,他怎么能瞒天过海?”
“下官疑惑的地方也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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