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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之后,她给我寄来了一些糖果和手套。
如果我当时不知道她已结婚,不知道她那次有心看望我的旅行是为了置办婚服的话,我会觉得她的表示是极其多情的。
可想而知,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士不可辱,我发誓再也不见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认为这是对她最可怕的惩罚。
可她并没因此而死去,因为二十年之后,我去看望父亲,同父亲泛舟湖上的时候,我向父亲打听离我们的船不远的一条船上的几位妇人是谁。
父亲笑嘻嘻地对我说:“怎么!
你的心感觉不出来吗?那是你往日的情人呀。
那是克里斯丹夫人,从前的维尔松小姐。”
一听见这个几乎忘却的名字,我浑身一颤。
我立即让船夫把船划开。
尽管我很可以报复一下,但我觉得不值得违背誓言,去找一位半老徐娘算二十年前的旧账。
在家人安排我的前途之前,我少年时的大好时光就这么无聊地浪费掉了。
经过长久地商量,为了适应我的天性,家人终于作出了我真没想到的决定,让我到城里法院书记官马斯隆先生家去,跟他学习贝尔纳先生所说的刀笔吏那有用的行当。
我对“刀笔吏”
这个称谓反感透顶。
通过不正当途径去挣大钱,不合我高傲的禀性。
我觉得干这一行厌烦乏味,难以忍受。
持续不断,还得听人役使,更让我对这一行深恶痛绝。
我走进事务所时的厌恶与日俱增。
马斯隆先生对我也不满意,鄙夷不屑,老是骂我“木讷”
、“愚蠢”
,每天对我唠叨说我舅舅向他保证我“这也会,那也会”
,而实际上我狗屁不懂;说我舅舅答应给他送一个漂亮小伙儿来,可送来的却是一头蠢驴。
最后,我因愚蠢而被可耻地赶出事务所。
马斯隆先生的文书们说我只配去握锉刀。
我的志向被如此确定之后,便被送去学徒,但不是去钟表铺,而是去了一个雕刻匠家。
书记官的不屑极大地打掉了我的锐气,所以这一次我乖乖地去了。
我的师傅名叫迪柯曼先生,是一位脾气暴躁的年轻人,没用多久就把我幼时的一切光华抹掉了,把我多情而活泼的棱角磨平了,在精神上以及境况上都把我弄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学徒。
我的拉丁文、古典文化、历史,全都被长久地忘却了。
我甚至都记不得世界上有过罗马人。
我父亲,当我去看望他的时候,认不出我是他的心肝宝贝了。
对于妇女们来说,我已不再是那个风流的让-雅克了。
我自己都清楚地感觉到朗贝尔西埃先生和朗贝尔西埃小姐见到我也认不出他们的学生来了,以致我无颜面对他俩,而且自那以后,我也没再见过他们。
最卑鄙的兴趣、最下流的恶习代替了我的那些可爱的娱乐,使我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
尽管我受过最好的教育,但我一定是有一种极大的堕落的倾向,因为这一切变得如此之快,毫不费力,就连非常早熟的恺撒也望尘莫及。
这行当本身我并不讨厌:我特别喜欢绘图;摆弄雕刻刀也挺有意思;而且,由于雕刻匠与钟表匠相比,属雕虫小技,所以我希望达到尽善尽美。
如果不是师傅的粗暴以及束缚太多,使我对这活儿感到厌恶的话,我也许是会心想事成的。
我背着他偷偷干些同样性质的私活,因为没有约束,干起来很有趣。
我雕刻一些骑士勋章,和伙伴们一起佩戴。
师傅发现我没正经干活,给了我一顿拳脚,说我在练习造假币,因为我们的勋章上有共和国的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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