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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二娘说着,低了低头,整理裙摆,可晶莹的泪珠却悄然落地,淹没在尘埃中。
可是,即便如此,她亦是极好运的人了。
爹娘疼爱,兄嫂慈和,家境殷实。
不提窦家如何愁云惨淡,徐家医铺这里,徐家阿翁好一通忙活,才把人救醒。
徐大郎帮他把针都给收好,徐家阿翁在面盆里将手洗净,随手用布巾擦干,就开始提笔写药方。
里头,于娘子已经醒过来了,却虚弱不已。
她年轻的时候受了很多苦,身子亏空的厉害,就像一个看似完整好看的木头柱子,其实里头已经被啃空了,只剩下一层表皮,但凡有点风雨,扯开了表皮,就倒了。
于娘子如今就是这样。
得一点一点开始温补,徐家阿翁用毛笔头挠着脑门,开始冥思苦想,时不时增改删减,生怕用药重了,好半晌才把方子写完,让徐大郎去抓药熬了。
于娘子躺在内室的榻上,阮大哥跪在榻前,于娘子纵然奄奄一息,也挪过头,不愿意去看他。
一帘之隔,徐家阿翁瞥见了,也只是一味叹气。
元娘和徐承儿都很好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们俩光撞见事了,却还是稀里糊涂。
徐家阿翁本是不想说出来,可她们两个今天算是掺和进来,不知道真相的话,还得瞎猜,那更坏,倒不如讲个明白,往后也能有点顾忌。
“是,窦老三……哦,就是窦员外,他是没亲手杀了阮老大,但阮老大却是他害死的。
“三及第巷就这么大,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都非同寻常。
阮家、方家、窦家的三个后生,就结拜成了兄弟,阮老大和方老二投军去了,窦老三家底富庶些,留下来做买卖。
“你们可别看窦老三,如今成日里附庸风雅,神神叨叨不管事的懦弱模样,他年轻的时候心气高着呢!
帮家里头做成了几桩生意,又听人家说北边做买卖好,就巴巴的求到阮老大跟前。
“说起来,也是命不好。
方老二呢,当年和阮老大一块去霸州投军,遇上个贪墨粮草辎重的将领,白白死在了沙场。
阮老大在那将领手底下做事,受了牵连,革职回乡,就在汴京寻些活计做,勉强糊口吧。
“其实窦老三心是好的,想着一块出去,一趟好赖比在汴京做粗活一年都赚得多。
但阮老大说什么也不肯去,明明那里他熟悉得很,他不肯,于娘子就不情愿了,霸州贪墨案闹得多大啊,阮老大能活下来就是捡了条命。
耐不住窦老三一再恳求,阮老大还是陪着去了。
“哪知道……”
徐家阿翁说着便叹气摇头,脸上的沟壑愈发深重。
元娘的反应要快一些,她接道:“哪知道,就出事了?阮伯父是在那一趟亡故了?”
“你猜的不错。”
徐家阿翁颔首点头,他亦是颇觉可惜,多年轻鲜活的一条命呐,“不字止如此,当时他们经过的地界本就闹强人,阮老大拦着不叫过,可窦老三年轻气盛,人掉钱眼里了,生怕不能及时将货送到汴京,赔了本钱,应是要走那条路。
结果,阮老大为了救他,就把命丢那了。”
这倒确实够于娘子恨窦老员外了,但应也到不了这般激烈的地步吧?
果然,只听徐家阿翁继续道:“还不止如此,你可知最可恨的是什么?出事后,窦老三躲起来了,他连阮老大出殡都没来露面,在外头躲了大半年。
回来后,他拿着钱财到阮家下跪认错,于娘子多有骨气的人,早在他连出殡都不曾来的时候,两家的仇就彻底结下。
“纵然不到上门寻仇的地步,可也彻底来往不成,遑论结儿女亲家。
只可怜了两个好孩子。”
徐家阿翁坐在太师椅上讲,元娘和徐承儿各搬了一个小竹凳,坐着听。
此刻,也皆是唏嘘不已。
倘若窦老员外稳重一些,亦或是谨慎一些,乃至最后大胆一些,在灵前谢罪,两家兴许都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徐家阿翁讲完这么长一段过往,也口渴了,拿起桌边的水壶倒了杯,一饮而尽,喝了个痛快,才转头叮嘱,“总之,你们记住了,这事不是外人能掺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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