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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换了当初那个色坯徐大化,下意识的反应不会是这样。
青史留名的科学家,私德如何,她这个后人无法尽知。
来到晚明,碰到的各路男子是什么人品,是颜思齐黄尊素那样的君子,还是徐大化那样的王八蛋,打过交道才有数。
但不能因为有人渣的存在,就否认男性中有大量的人杰。
尤其对于晚辈女子,绝不可如狭隘者那般,怀着“男人没有好东西”
的念头,断了女娃们从师学艺、出来闯荡的路子。
郑海珠于是淡淡笑笑,回头对吴邦德等人道:“我引着宋先生去坝口走走。”
二人走到初具规模的水坝处,郑海珠驻足,眺望海岛天地辽阔的景致,对宋应星道:“先哲亦有悲戚时,子路哀叹过,伤哉贫也。
其实光阴百年,人生逆旅,伤神何止一个贫字。
要我说,男子伤哉科举,女子伤哉妇德。”
宋应星一怔。
此言着实刺耳。
但细想,刺耳只是因为,头回听到这种离经叛道之语宣于妇人之口。
再想,起码“男子伤哉科举”
这半句,竟似说到了他老宋的心里。
郑海珠观察宋应星的微表情,见其默然里隐隐动容,想起另一个平行时空里,这位科学家在《天工开物》的序言里喊出“此书于功名进取毫不相关也”
。
请那些一心科举求官的文人们,把这本书弃之案头吧。
如此酣畅淋漓呐喊,后世多少庸俗油腻者,视之为郁郁不得志的文人的怨气,郑海珠却认为,敢于落笔如斯者,才是晚明最后的希望。
“先生,”
郑海珠平静道,“心灵则格物,格物则致知,无关八股之技,无关男女之别。
困兰心蕙质的女子于深宅,犹如困大好男儿于科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耗尽青春,白首时黯然涕下,甚而呆滞如木偶,哀莫大于此。”
宋应星又沉寂须臾,方开口道:“某也不是迂腐之人,在南京时听卢贤弟讲过不少夫人的义举,亦颇为叹服。
如今苏松一带对女匠女工能寻常视之,倒算得天工开物的好气象。
宋某愿意提携夫人举荐的晚辈,只是,可否男弟子和女弟子都带一些。”
郑海珠莞尔,爽快道:“那是自然,咱也不是开尼姑院。”
又再加上三分热忱口气道:“对了先生,崇明虽为海岛,到底是太祖时就定下的东海门户,毗邻的松江已然开关,先生住上一阵后,如不嫌弃,我为先生修造大些的宅子,安置家眷可好?”
宋应星年过而立,以往打交道的不少师长同年,都是喜欢说话绕弯的人,今日方觉着,像这妇人般,不调书袋、有话直说,并无交浅言深的唐突粗陋感。
他遂也神态松泛起来,笑着谢过。
郑海珠继续指点着自己在崇明的土地的范围,和宋应星商量着水锤、水力冲床等设施的细节,却分了一瓣心思筹谋这几日碰到的狗屁倒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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