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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也是怯惧夫人在松江的锋芒,哪里敢在城中会馆里谈生意。”
他见郑海珠面上的寒霜之意没有淡去的迹象,忙又补充:“夫人,下员方才也去江边车马店核验,确实有一队山东商旅,因夫人说不许弄大阵仗,下员就未进去盘问。”
郑海珠将目光从公廨门楣处收回来,终于露出三分和煦之色,向秦检校道:“有劳足下,足下干练如斯,怪不得黄老爷赞赏有加。”
她站起来的同时,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火漆封住的信封:“一点谢意。
待回头我们商社来了新的山货,我让伙计送到秦先生府上。”
秦检校心怒放。
自松江开关以来,他常为黄尊素跑腿,与商人打交道,越来越觉得士农工商的座次,不足为信——这些买卖人,可比无锡那帮整日价空谈国弊的这师那师的,实在多了。
这位在内心叛出师门的小吏员,大大方方接过信封,揣入怀里,更显殷切道:“夫人若要敲打敲打那一家,尽管吩咐下员。”
郑海珠流露倦容:“今日赶路乏了,回头再说。
我们也不耽误秦先生下值了。”
暮光昏暗,加之人人戴着面纱防疫,天地间这些行走着的生灵,看起来都成了一个模样,不知来自何处,不知去往何方,表面行色匆匆,实际茫然迷惘。
郑海珠却庆幸有面纱的遮掩。
她带着两个许家家丁,来到秦检校指点的那家江边车马店。
几辆骡车停得稀稀拉拉,烟囱倒还烧着,门口也亮起灯笼,有伙计的人影,里外忙碌的模样。
许家家丁上前问道:“还有房不?”
伙计转过身,却是个哑巴,指指嘴唇,摇摇手,又指指耳朵,做个竖着拇指的姿势,再换作请进的手势。
郑海珠对家丁道:“你去瞅瞅,要是脏,咱们就不住了。”
家丁点头,随伙计进院。
须臾,突然“呯嘭”
几声巨响,天空中炸开了爆竹。
今日到松江后,郑海珠已经在冷不丁之间,听了几次爆竹。
古人遇瘟疫,便天天放爆竹驱瘟神。
离她和家丁不远的几匹骡子,不安地嘶鸣起来。
郑海珠扭头,看到两个片刻前还在喂草料的伙计,突然拉着骡子往自己这边窜过来。
她的心,陡然跳到了喉咙口。
后悔大意的念头刚刚闪现,身边家丁“夫人快跑”
的低喝刚刚出口,郑海珠就被人从身后勒住了脖颈。
蛮力迫使她仰起了双眼,她看到已经浮起夜色的天幕中,又窜上了几个炮仗,炸开火光。
耳边传来利刃入肉的声音,家丁痛苦的闷哼,才令郑海珠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刻收到戕害。
她被拖进车马店的院子。
嘴里被塞进布块、手臂被绑缚后,挟持者才将她丢在另一个许家家丁的尸体旁。
失去支撑能力的她只能侧卧在冰凉的泥土上。
穿着绣鞋的大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一个陌生的带着胶辽口音的女声冷冷道:“是她,提溜进房里看着,夜深了咱就出门。”
又一个男声问道:“主子,店家俩公婆和伙计要杀了不?”
女人想了想:“先留着,毕竟还有三四个时辰,阿盈不是说,这婊子在官府的相好,也精得很,若今日寻来瞧瞧动静,让店里婆娘出去应付。”
男声道:“一个文官儿,料理起来更容易。”
女人道:“蠢货,若能诓得他滚了,杀他做甚,咱们又不是来这里造反,动静整大,跑起来麻烦。”
她话音刚落,门口瞅动静的手下急声儿道:“主子,真有轿子往咱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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