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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凌对他的书房也熟悉到不逊于自己家的,伸手便翻出书架上的奏本纸铺开,取一只羊毫在池中舔舔墨,向纸上落下。
宋时自然地伸长脖子往纸上看,只见他那笔尖墨汁拖曳,在纸上落下一句“将仲子”
。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
岂敢爱之?畏我父母。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岂敢爱之?畏我诸兄。
去!
这不懂事的!
竟然拿六钱银子一刀的奏本纸写这种东西,那旁边儿有五分一刀的连七纸你怎么不用呢!
宋时气得一把拉开他的手,抢过那张纸。
本想揉烂了,但纸上也就刚写了一句“将仲子兮”
,揉它可惜了一张好白纸,他们社会主义接班人干不出这种事来,索性扔到一旁废纸摞里,以后拿它练字用。
桓凌含笑看着他,温声问道:“时官儿既是嫌我浪费,那就不写了,念与你听可好?”
将什么仲子,你一个老三,将也是将叔子!
宋时左顾右盼找不出个馍馍、馒头来堵他的嘴,只好亲自上手,按得他的脸都变形了,上半身险些支不住从椅子里张下去。
桓凌在他掌下吃吃地笑着,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按到自己腿上,仰起头在他掌缝间笑说:“别闹,真把椅子弄倒了可叫人听见了。”
那椅子还真有些不稳,两只前腿有些离地,晃晃悠悠的。
宋时怕椅子真倒了,俩人这么摔地下不好看,只好放开手,顺道在他脸颊上重重拧了一把,喝斥道:“好好儿写你的作业!
不许再浪费纸!”
桓凌揉着脸颊问道:“什么作业?是说奏议?你这几年在南边儿待的,官话都不大准了啊。”
宋时的心霎时漏跳了一拍,紧张得脸色微红,强装着不在意地说:“还不是叫你气的!
你又要弹劾谁,好好写,折腾这半天,墨都要干了!”
桓凌见他脸色微红,又不是烛光照出的颜色,显然真有些羞恼了,便微微一笑,放他从自己腿上起来,重蘸墨汁来写弹章:
“臣闻自今年春以来,达贼屡犯山、陕、甘诸省,边军数败于贼手,情势危重,陛下以百姓深苦贼患,必欲选拣贤能,调腹地驻军以御边患。
然军士有强弱,将领有贤否,必先择良将而后能严操守、明军士优劣,用展其长材。
若有不知兵法、不习谋略、未经战阵者,一旦调至边关、独守一方,贼虏来时岂堪应对?”
他想起这几个月来屡遭虏寇袭掠的边报,又想到台下尚自看戏取乐,银钱如泼水般洒向台上的待拨军官,不禁叹了一声。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虽说那些将官还没拨到军前,可以他们素日吃酒看戏、流连教坊的行事,到边关未必做不出这样的荒唐事。
更甚者到了边关便把持权柄、任用私人、私役军士、侵吞军饷、强占屯田……如此一来关军战力更弱、守备虚空,只怕将来虏寇侵边时带来的损伤更大。
即便他们在边关收敛性情,安心守城,可若平日不读兵书,不经历练,猛地调派到一城一堡做守备,又真能守得住么?
他们懂得怎样挑选精英,用其所长么?懂得大营如何操练,将弱军训成精壮么?懂得如何体恤士兵,收拢军心,使将士不惧接敌实战么?懂得战事起时将强军弱军各自分派军务,以免杂乱军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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