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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约十一月末动身的,在这座城市住了六个星期或两个月的时间,花去了大约十二个金路易,可身体未见任何好转,而且也没获取什么知识,除了那点解剖学课,那是跟菲茨莫里先生学的,刚刚开了个头,就不得不弃之不学了,因为解剖的尸体臭气熏天,我实在是受不了。
我内心里对我所做的决定很不自在,一边照旧在往圣灵桥走,一边心里直犯嘀咕,因为这条道既通圣-昂代奥勒镇,也通向尚贝里。
对妈妈的想念以及她的书信——尽管没有拉尔纳热夫人写得勤——唤起了我心中来时一直强压住的懊悔。
但归途中,这些懊悔变得十分强烈,抵消了我寻欢作乐的兴趣,使我只听见理智的声音。
首先,在我就要重新扮演的冒险家的角色中,我可能没有头一次那样的幸福,在整个圣-昂代奥勒镇里,只要有一个人在英国待过,了解英国人,或者会说英国话,我就露馅了。
拉尔纳热夫人全家也可能对我很反感,对我很不客气。
她的那个女儿,我不由自主地比应该的还要想得多些,更使我惴惴不安:我担心会爱上她,而且,这种担心已经决定了事情的一半。
难道我能勾引她的女儿,与之干下卑鄙的勾当,从而使她的家庭不和、丢丑、受辱、遭难,以此来报答她的一片好心吗?这个想法使我不寒而栗。
我决定只要这个可悲的苗头一露头,便坚决抵制并战胜它。
但是,我又何必去没事找事呢?同我将会腻烦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心里又热恋着女儿,却又不敢向她倾诉衷肠,那日子可怎么过呀!
我有什么必要去这么干呢?有什么必要为了我已享尽其最大魅力的快乐而去自寻烦恼,自寻羞辱,自寻懊悔呢?因为很明显,我的奇思异想已失却其最初的活力,寻欢作乐的兴趣尚存,但激情已不在其中了。
除此而外,我还考虑到我的处境、我的职责以及那个极其善良、极其慷慨的妈妈,她已经负债累累,我的胡花乱用更增加了她的欠债,她为我而操碎了心,可我如此卑鄙地在欺骗她。
这种自责变得如此强烈,最后终于占了上风。
快到圣灵桥时,我决定过圣-昂代奥勒镇而不停,径直走过去。
我毅然决然地这么做了,但我承认,不免有所叹息,但内心怀着我平生头一次品尝到的满意在想:“我是自珍自爱的,知道把职责看得重于欢乐。”
这是我从书中得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恩泽。
是书本教会我去思考,去比较。
我不久之前才采纳了那些极其纯洁的准则,给自己订立了理智和道德的标准,而且为能遵循而深感自豪,但我羞愧,竟如此没有恒心,这么快、这么明目张胆地否定了自己的格言。
这种羞愧战胜了情欲。
傲岸也许同道德一样,在我的决心中占了同样的比重。
但是,如果说这种傲岸并不就是道德的话,那它也有着一些极其相似的效果,混淆了也是可以原谅的。
善良行为的好处之一就是使灵魂升华,并使之产生更加美好的行为,因为人都是有弱点的,在受到诱惑而要去干坏事时却又戛然而止,这也就可入善行之列了。
我一下定决心,便变成另一个人了,或者说是我变回到从前的我了,变回到一时的沉迷使之消失的那个我了。
我心中充满了美好的情感和善良的决心,在继续前行,一心想着补赎过错,今后定按道德标准约束自己的行为,毫无保留地为母亲中最好的那一位效劳,向她献上如同我对她的爱恋一样深的忠贞,不再听对自己职责的爱以外的任何其他爱的驱使。
唉!
我改邪归正的真诚似乎许给我另一种命运,但我的命运早已注定,而且已经开始,当我的心对美好而正直的事情充满着爱,一心奔向那纯洁和幸福的生活的时候,我却接近了要给我带来一连串不幸的悲惨时刻。
由于急于赶到,我比预计的要早到达。
我在瓦朗斯时写信告诉她我到达的日期和时间。
我比预计的早了半天,便在沙帕雷朗停了半日,以便按我说的时刻准点到达。
我想尽情地享受与她重逢的欢乐。
我还愿意把这一时刻稍稍错后一点,以便再加上点企盼的乐趣。
这种心计一直很成功。
我发现我每次归来总像是一种小小的节日。
这一次我也希望如此,所以尽管归心似箭,但是稍稍推后一点是值得的。
因此,我准点到达了。
我老远地便眺望着,看她是否在路口等着我。
我越走近,心儿跳得越发厉害。
我到的时候已气喘吁吁了,因为我在城里便下车步行了。
院子里,大门前,窗户前,不见人影,我开始慌神了,担心出了什么事情。
我走进去,一片寂静,几个雇工在厨房里吃点心,一点没有等我到来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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