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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周姐回客房时,偏厅里的讨论声仍像春蚕啃食桑叶般细密。
她走到门槛处忽然回身,枯槁的手指轻轻拍了拍李星群的胳膊,碧色丹药在袖中透出微光:“不用守着,道境论道最是耗时,当年我与元宗论《霓裳》残谱,不过半阙曲子就耗了八日。
他们要梳理你四门武功,没有十天半月结不了局。”
说罢扶着门框缓缓转身,素色衣袍扫过阶前落叶,竟没再回头。
李星群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觉腹中空空如鼓——没了内力支撑,寻常饥饿感倒变得格外真切。
他寻到百草谷的膳房,灶上温着杂粮粥,还有两碟酱瓜与腌笋。
往日只需运功逼退饥饿,此刻却捧着粗瓷碗狼吞虎咽,粥水烫得舌尖发麻,倒让他生出几分久违的烟火气。
接下来的三日过得格外漫长。
他每日在谷中闲逛,看云莘兰在药圃里翻晒药材,听剑隐偶尔从偏厅冲出来骂骂咧咧,再绕到后院看那几株金菊渐渐凋零。
没了内力傍身,连弯腰拾片落叶都觉动作滞涩,索性搬了竹凳坐在廊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凳面一道浅痕——那是去年念念来谷中玩耍时,用小木剑刻下的歪扭“父”
字,此刻倒成了最贴心的慰藉。
第三日午后,院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着粗声大气的招呼:“大人!
可算找着您了!”
李星群抬头,见李助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打,腰间别着个酒葫芦,正大步流星闯进来,脸上的笑容堆得像朵菊花。
“军师怎么才来?”
李星群笑着起身,倒被自己晃了晃——三日闲散竟让腿脚软了些。
“可不是嘛!”
李助搓着手凑过来,往石凳上一坐,葫芦撞得凳角当啷响,“先把城外的兄弟们安顿在破庙里,又给周前辈的住处添了炭盆,这才抽空过来。
兄弟们听说您没事,昨晚闹到半夜,说要不是怕扰了百草谷清净,早扛着酒坛子来贺喜了!”
李星群嘿嘿一笑,指尖反复摩挲着凳面的刻痕,那触感忽然勾得心头一紧:“也不算完全没事。
不过这次确实麻烦,我和你说件事——”
他压低声音,从密道中赵受益如何以福康公主为饵,到以“李柳两家根基”
相胁的细节一一讲来,连赵受益捏着玉扳指的小动作都没漏过,末了眉头拧成疙瘩,“你说这事该怎么应对?答应了,怕是要把念念拖进这浑水。”
李助听完忽然拍着大腿大笑,震得石桌上的凉茶碗都跳了跳:“我当是什么天大的难题!
您答应就是了!
念念是您亲儿子,血脉摆在这儿,赵受益那点伎俩根本捆不住您!”
“没错,你答应就是了。”
一个清泠的声音突然从檐下传来。
李星群惊得差点碰倒茶碗,转头见昭姬正倚在回廊柱上,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柳珏则站在她身侧,素白长衫上沾着些草叶,手里还提着个青布包袱。
“昭姬,柳珏?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昭姬挑眉走过来,指尖叩了叩他的手腕,指腹触到他腕间因早年练剑留下的旧茧:“你现在没了内力,自然听不见我踏叶的声音。
从你说‘密道对话’时,我们就在这儿了——柳珏怕你心绪不宁,特意把念念去年画的画带来了。”
柳珏笑着上前,将包袱放在石桌上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张宣纸,最上面那张画着个扎羊角辫的小男孩,正举着木剑追蝴蝶,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念念护爹”
。
她伸手拂去李星群肩头的落叶,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绷紧的肩线:“看来没有武功伴身的夫君确实迟钝了,连我踩碎枯枝的声音都没察觉。
不过方才你说念念,倒是比谁都敏锐。”
李星群望着那幅画,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碰画上的木剑,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好了说正题,这事儿怎么就简单了?赵受益要的是让念念接下两家的担子,可我不想……”
“不想把你的老路再让念念走一遍?”
柳珏接话时,已经拉过石凳坐下,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那动作竟和当年她初嫁入李家时,面对族老质询时一模一样,“夫君忘了?念念已经十二岁了,前几日柳家长老寄信来,说他跟着学管账时,把库房进出的数目算得分毫不差,连老账房都夸他有天赋。
再过两年他接手柳家事务名正言顺,父子亲情摆在这儿,赵受益拿赵新兰根本制约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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