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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扇子转向另一侧的投影,那里出现了几种草药的图片,有叶片宽大的,也有开着细碎白花的。
“这些是苗医常用的祛湿草药,和我们汉方里的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苗家人住在山里,潮湿多雨,他们就从身边的草木里找法子,把这些草药晒干磨粉,混在食物里,喝在茶水里,一代代传了下来。”
田中千鹤端着茶碗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幕布上的梯田照片里。
她想起年轻时去京都附近的茶园,茶农告诉她,最好的茶叶都长在半阴半阳的山坡上,阳光太烈会烤焦叶片,太阴冷又长不出那股鲜爽气。
那时她只当是种茶的诀窍,现在听佐藤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这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就像茶树需要云雾滋养,人体也需阴阳调和。”
佐藤的声音带着点感慨,“我们日本人讲究‘物哀’,讲究顺应四季,春天吃樱饼,夏天喝麦茶,秋天赏红叶,冬天泡温泉,其实都是在跟着自然走。
苗医也是这样,他们说‘三分治,七分养’,养的就是人和自然的和气。”
侍女们端着托盘穿梭在宾客之间,每人分发了一杯抹茶和一块加了苗药粉的和果子。
有人小心翼翼地尝着,有人边吃边和身边的人低声讨论。
田中看着手里的茶碗,绿色的茶汤里浮着细密的泡沫,像她小时候在山间看到的青苔潭。
“我年轻时去云南采风,”
田中忽然对着身边的静子开口,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樱花瓣,“在一个苗寨里住过半个月。
那里的老人早上起来,会先烧一壶山泉水,抓一把自己晒的草药扔进去,就着烤玉米喝下去。
他们不懂什么叫养生,却比我们这些研究茶道的更懂‘顺时’二字。”
她又咬了一口和果子,这次细细品味着草药的味道:“你看这和果子,用的是日式的做法,加的是苗家的草药,吃起来却不觉得突兀。
就像刚才佐藤说的,不管是茶道还是苗医,说到底都是想让人活得舒服些,和这天地相处得融洽些。”
佐藤的讲解还在继续,他翻出一张苗医诊病的照片,老人用三根手指搭在病人的手腕上,神情专注。
“苗医诊脉和中医有点像,但他们更看重‘气’,说人体里的气就像山间的风,要流动起来才好,堵了就得想办法通。
我们泡茶时讲究‘一气呵成’,注水、击拂、奉茶,动作不能断,其实也是在养那股‘气’。”
一位戴眼镜的老先生举手提问:“这些草药真的有效吗?会不会和我们平时吃的药冲突?”
佐藤笑着点头:“我们特意请了日本的汉方医师和苗医一起研究,保证这些草药粉温和无副作用,主要是祛湿健脾的,适合我们这种长期待在空调房里的都市人。
而且量很轻,就像做菜时放的盐,调味而已,不是药。”
静子看着田中把最后一口和果子放进嘴里,递过一杯清水:“老师觉得,这种结合会不会太冒险?毕竟我们是百年老店。”
田中接过水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百年老店最怕的不是改变,是守着旧东西忘了为什么出发。
你祖母当年把西式奶油加进和果子里,不也被人说过离经叛道吗?现在不也成了山月堂的招牌。”
她看着庭院里的宾客们,有人已经开始向侍女询问草药粉的事,脸上带着好奇的笑容,“你看,大家不排斥这种新东西,因为它里子是和我们相通的,都是想让人活得更舒服些。”
茶会过半时,佐藤请上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从贵州来的苗医李医生。
他穿着深蓝色的对襟褂子,普通话里带着点口音,说话时总是笑着,眼角堆起几道温和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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