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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流岐山的氛围终于恢复正常。
其中感受最为明显的莫过于长廷和婆娑,这两个人,一个负责流岐山的政务,一个负责中州之事,说是秦冬霖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这段时日,他们面对着挑剔得无以复加的秦冬霖,日日苦不堪言,脑子里的那根弦时时刻刻不敢松懈。
跟前几日相比,今日坐在主座上的人几乎可以算得上平易近人,书房里,长廷站得笔直,身体绷得极紧,一副全副武装随时准备面对接下来暴风雨的模样,可出人意料的,今日的气氛格外和谐,不仅没有狂风暴雨,甚至还迎来了久违的春风煦日。
“辛苦了。”
秦冬霖搁下手中的笔,将桌面的竹简卷起,破天荒地问:“这段时间,主次狱合并,要处理的事不少,能忙得过来?”
一瞬间,长廷想凑到窗边看看今天的太阳到底是从哪边升起的。
他们少君,居然有问他忙得忙不过来的时候,前几日,那说的可都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他们站着看门的?”
这样听着就令人精神一振的话。
“回少君,忙得过来。”
长廷接过他手中的竹简,话才落下,伍斐便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我那新到了两坛上好的酒,花大价钱从昔日中州都城最大的酒肆中买到的,如何?去喝几杯?”
伍斐笑得有些倔强,这话一说出口,甚至担心自己会被直接扫地出门。
长廷嘴角扯了一下,觉得伍斐这个负责刺探敌情的人是真有点可怜。
伍斐手腕上的牵牛花颤颤巍巍露出个小脑袋,下一刻就被他不动声色摁了回去,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秦冬霖手下动作微不可见停了一瞬,而后,他揉了下眼尾,将摊开在桌面上的折子合起,出人意料的干脆:“行。
去哪喝?”
伍斐万万没想到他会点头,有些迟疑地将目光投到长廷身上,后者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片刻后,沂园的水亭里,帷幔被清晨的风吹得鼓动,轻纱如薄雾般在晨光暖阳中悦然轻舞,湖面上,一尾尾跃动的鱼时不时卯足了劲跳到半空,一个优雅的下潜,又没入粼粼水光中。
亭内,伍斐头一次觉得没话找话是如此痛苦。
“听婆娑说,你最近很忙?”
伍斐起身给秦冬霖倒上一杯酒,状似不经意地问。
秦冬霖似笑非笑地点头,话语漫不经心,却句句都似有深意:“忙,但没你忙。”
伍斐将酒盏推到他跟前,笑了一下:“别拿你个大忙人跟我这大闲人比,我有什么可忙的。”
秦冬霖笑而不语,转着手中的酒盏,半晌,一饮而尽,紧接着,目光落到伍斐脸上。
四目相视,足足半刻钟,伍斐脸越笑越僵,最后撑不住坐回了石椅上,用宽大的衣袖遮了遮脸,想,这可真是要命。
“遮什么。”
秦冬霖不轻不重地将手中的白玉酒盏放到桌面上,珰的一声响,像敲在人心上的某种节奏。
伍斐突然生出一种他在审犯人的感觉。
而他,就是那个自己送上门让人逮的犯人。
果不其然——
秦冬霖长长的指节在桌边敲了两下,不轻不重,落在伍斐耳里,却分明带着某种威胁般的意味。
“伍斐。”
他抬眼,只说了一句话:“你我生来相识,如今已过三万载。”
身为中州君主,流岐山少君,秦冬霖审人,从来只是他想与不想。
一击毙命,伍斐脸上的笑彻底凝滞。
半晌,他摇头晃脑地抿了一口酒,摆着扇子道:“知道瞒不过你,但这事我真不能说,你要想知道,自己去问湫十。”
秦冬霖眼睫微微往下落,他身体朝前倾,不疾不徐地为伍斐满上了酒。
换在从前,秦冬霖屈尊纡贵给他倒酒,伍斐尚还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氛围里。
实在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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