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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迈进屋来,停在简陋的桌凳前,却并未坐下。
昏黄烛光勾勒出他深邃锋利的眉目轮廓,他披了件墨色暗水纹披风,身影在地上拖得极长。
秦氏忽然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沈聿还很爱笑,彬彬有礼的小公子,笑起来简直像一副漂亮的年画。
是从何时起,那笑容消失了?
也许是从出门游历一年后归家的那天,也许是从老爷续弦,娶新夫人白氏过门的那天,又也许更早,是从先夫人病逝的那天……她不知道。
她只记得,先夫人故去那年沈聿才八岁,小公子伶仃执拗的身影跪在先夫人的灵堂里,彻夜守灵连续三日,老爷亲自来劝都没用,最后他生生跪到昏死过去,醒来后,大病一场,形销骨立,整个人都阴郁了许多。
秦氏忽然深深埋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即便眼睛看不到,耳朵却还能听到。
沈聿说:“我回府那日,秦妈妈竟指了自己女儿到书房来伺候,不知秦妈妈是否还记得。”
未料到沈聿会提起这桩事,秦氏不由愣了一下。
沈聿似乎也并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秦妈妈定然爱女如命,才会做出这等不合规矩之事。
所以,接下来在答复我之前,希望你,也能多为她想想。”
男人的语调平静极了,简直就像是在跟她聊家常,可秦氏瞬间就领悟了这话背后的含义。
她果然是老了,喜欢念叨过去,方才不过一瞬的恍惚,她竟忘了,那个爱笑的孩子早已长大,如今的他喜怒难测,铁石心肠,会一边攥着别人的软肋,一边慢条斯理地提要求。
身体紧紧地绷住了,脊背上凉嗖嗖地冒着寒意。
秦氏尽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俯下身去,几个时辰滴水未进的喉咙干涩得厉害:“老奴自知死罪,只希望大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小女。
老奴,必知无不言。”
“很好。
我问你,”
沈聿盯住她,锐利的目光在她面上梭巡,“父亲是怎么死的?”
“老爷不就是感染风寒,后来拖得严重了没治好——”
秦氏猛然停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老爷他、他难道不是病死的?”
沈聿看她半响,才道:“父亲是中毒而死,死时至少已经中毒半年。”
“什么——!”
秦氏佝偻的身子猛地直起,她骇然道:“老爷怎么可能中毒!
老爷何等尊贵人物!
他的一饮一食皆由老奴亲自派人验过,怎么可能会有毒!
!”
沈聿道:“父亲饮食与沈家人皆在一处,素日也并无其他嗜好,问题不在饮食上,我要问的,是父亲喝的药。”
“药……”
秦氏回忆道,“今年开春时老爷染上风寒,请宫里御医来看始终不见起色,大姑娘便寻了一民间游医,老爷喝了他开的药,竟好了不少,便又请他来看了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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