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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舍内只点了一根红烛,李昂蜷着身缩在御榻一角,双目无神。
仇士良在御座前站定,下巴微微抬起,放在案上的蜡烛光焰闪动,映出他腰带上镶嵌的蓝田玉,整张面孔却笼罩在阴影中。
“启奏圣上,”
仇士良尖声道:“今日朝中有乱党谋逆,幸得历代先皇在天之灵保佑,奴才已率神策军讨平乱党,特来向圣上贺喜。”
李昂喉咙动了一下,哑声道:“宰相呢?”
“宰相王涯、李训、舒元舆等人作乱,已然下狱。”
李昂脸色愈发苍白,“王……王涯也谋反了吗?”
“禀圣上。”
后面那名朱袍官员躬身道:“臣奉命审理此案,今日在金吾仗院审讯时,王涯已自承其罪,人证俱在,实无可辩。”
“你,你是……”
那官员腰身躬得越发低了,恭敬地说道:“臣推事院副使,来俊臣。”
仇士良丢出一叠纸,“这是王涯亲笔所写的供辩,请圣上过目。”
纸张落在身上,李昂像被蝎子蛰到一样打了个哆嗦。
良久李昂才拿起一页,看到上面零乱的字迹,鼻中一酸,怔怔垂下泪来。
仇士良脸上的横肉绷紧,尖声道:“王涯已然供认,他与李训、韩约、李孝本、舒元舆、罗立言、王璠、郭行余等人合谋,欲尽诛吾辈,行大逆之事,共推李训为帝——敢问圣上,此事当如何处置?”
李昂眼泪愈下愈多,最后他捏紧手中的纸张,咬牙说道:“既如此,罪不容诛!”
仇士良狞然一笑,“崔翰林!”
翰林学士崔慎由上前道:“臣在。”
“皇上的圣谕你都听到了?”
“是。”
“拟诏的事就交给你了。”
崔慎由沉默移时,拱手道:“谨遵圣谕。”
案上已经备好笔墨,崔慎由提起笔,平常一挥而就的诏书,此时写得艰难无比。
良久,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正待请皇上过目,却被仇士良劈手夺过,大模大样地看了起来。
李昂宛如泥塑木雕,一言不发。
“圣上怕是还没吃东西吧。”
鱼弘志轻声细语地说道,一边将随身携带的食盒放在案上,从里面取出一碗羹,一碟蛤蜊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这都是圣上平日爱吃的,食盒下用炭焐着,眼下还热着……”
鱼弘志将一双象牙箸摆好,然后又取出一壶酒。
李昂脸色大变,一时间连牙关都不禁“格格”
作响。
鱼弘志筛了一盏酒,自己饮了,然后取出一双银箸,将每一样菜都试吃了一口,这才垂手道:“请圣上慢用。”
李昂额头隐隐见汗,即使腹中饥馁,却毫无食欲,只看着这个笑语如常的旧日心腹,眼中满是惧意。
他很想问问鱼弘志为何背叛自己,却又没胆子开口。
他只能庆幸对方带来的不是鸩酒,而即便是鸩酒,自己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自己的踌躇满志,早已经一败涂地……
鱼弘志毫无尴尬之色,取出一条帕子抹了抹几案,像往日一样伺候得殷勤周到。
仇士良冷冷哼了一声,将拟好的诏书卷起来,塞进袖中,“朝中乱党尚多,老奴还得替圣上分忧,派人捕拿处置,先请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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