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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小鱼,爷爷没办法……”
他躺在床上,一哽一哽地往上吐血,黑红黑红的血洇过他脸上的褶皱,淌到余醉手上。
余醉第一次哭出声来:“不行,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快?不说一年吗?为什么都骗我……”
陈乐酩被吓坏了,傻跪在爷爷身边,小手用力捂住他的嘴,不想他再吐血。
爷爷牵过他的手:“乐乐,爷爷求求你,以后你帮爷爷保护哥哥,好吗?”
陈乐酩哭着点头,又摇头,哑声哀求爷爷不要走。
爷爷把他俩抱在怀里,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只剩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我有一个秘密,守了八年都没告诉你,我不能再把它带进棺材里。”
他沙哑的嗓子像只老破风箱在鼓风,咳嗽得越发微弱,每咳一下就带出一口血来。
他说:“我叫白清年。”
“十五岁当兵,二十七岁退伍,之后就在南山雪场做护林员,我资助过三个小孩儿上学,帮被家暴的妇女打跑过丈夫,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我问心无愧。”
“但是九年前,一个大雪夜,有个醉酒的男人敲开我的门让我救他儿子。”
“那小孩儿被冻坏了,高烧不退,我喂了他一口高粱酒,他睁开眼抓住我的衣服,使劲使劲抓着,怎么都不放,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
老人枯瘦的双手锤着床板,说出的话字字泣血,恨不得穿越回八年前那个晚上,拼命抓住那个孩子的手。
“我掰开他的手,让他爸把他带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不是他爸,是买他的拐子,那个孩子是在和我求救……”
“那孩子就是……就是……”
“别说了。”
余醉捂住他的嘴,“我知道。”
爷爷浑身一僵,听到他说。
“我一直都知道。”
“高粱酒的味道,我有印象。”
记忆其实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抓不住握不牢,很容易就散了,尤其是本就不太记事的孩子。
但余醉脑海里一直有两个画面。
他被抱着放在一堵墙下,黄裙摆,高跟鞋,走远上了一辆车。
他猜测那就是丢弃他的生母。
另一个画面就是王长亮拐跑他那晚,也是这样一座大山,他从摩托车上跳下来,跑着去求救,后来被冻晕过去,再睁眼时看到一个老人,老人喂他喝很呛很呛的高粱酒。
假如那天晚上白清年没有掰开他的手,而是把他救下来,那之后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他是不是不会被生不如死地折磨四年?
这样的假设,余醉从没做过。
事情过去这么久,再想假如没有意义。
只能说阴差阳错,他命该如此。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人为他的苦难负责,可以是丢弃他的父母,拐卖他的男人,王长亮和那个黑医,是谁都好,绝不该是白清年。
老人用嘶哑的嗓子喊着都怪我。
余醉像只遍体鳞伤的小兽佝偻在他怀里,“怪你什么呢?这是我的命,你没做错什么,我赖谁都赖不到你身上,我一早就猜到了,从没怪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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