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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立桐只喝了一杯毒酒,又兼身宽体胖,受药量比孙雪莲那样纤巧苗条的身段儿小得多,施救也还及时,这时挤在太师椅里,虽仍萎顿不堪,一条性命算是捡了回来。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有人下毒,这是有人下毒啊,他奶奶的,这是谁要下毒?”
正说着,被他撞开的大门外又走进两个泼皮,这两人正是那日站在街头嘲笑庚员外是卖大灯兼接脚夫的两个无赖,两个无赖敞着怀,满嘴的酒气,胳膊上架着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男人,其中一个笑嘻嘻地道:“哟,怎么这般热闹,孙家今儿不是办喜事吗?这是怎么啦?”
另一个无赖高声叫道:“给钱给钱,庚员外可是答应了的,只要我们哥俩搀他回来,就每人赏钱十贯。
孙家娘子,你家相公亲口答应了的事,你可不能耍赖呀。”
他这一说,众人才认出被他们架着的那个鼻青脸肿、气息奄奄的家伙竟然是庚薪,文渊、方子岳几个忙得焦头烂额的郎中暗暗叫苦,忙又上前把他接过,看也不看便赶紧招呼:“快快,催吐药端来。”
庚薪头痛欲裂,面部肌肉由于失去控制,总是不由自主地抽搐着,所以神色显得特别的狰狞,嘴角已有口涎止不住地流出,可他的神智还清醒着,他曾经向那位云南药商仔细询问过这牵机之毒的药性和发作情形,他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了,毒已发作到这一步,服解药不过是延长片刻的生命,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罢了。
他想哭,又想笑:“事情怎么就搞成这样子了?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偏偏半路杀出个刺客,偏偏这刺客就是我府上的人,结果竟落得个作茧自缚的下场。”
“不甘心!
不甘心!
就算要死,我也要……看着他们先死!”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庚薪突然站住身子,奋力一挣,挣脱了两个郎中,瞪着一双腥红的双眼看看厅中狼狈的情形,嘶声道:“死了一个?只死了一个么?”
他向前踉跄两步,看看杜天伟的尸体,又看看萎靡地坐在椅中的孙雪莲,吼道:“你没死?你竟然没有死?”
孙雪莲睁大双眼,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十余载的男人,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我没有死,我已服了对症的解药!
我不会死的,你为什么……”
庚薪勃然大怒,伸出双手就要扼她喉咙,可是筋脉倏然收缩,双臂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蜷缩着举了起来,同时整个人失去平衡,“嗵”
地一声栽在地上,他就那么怪异地伏在地上,双臂仍然不断屈伸,意志同毒素反复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咆哮道:“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不死,我费尽心机,我费尽心机了啊,我要杀光你们,你怎么可以不死!”
他面容扭曲,每说一句话,嘴角都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满厅的人都惊骇地看着他。
庚薪号淘起来:“你怎么可以不死!
天不佑我呀,我本来是要把你们全都毒死的,结果……结果竟然只毒死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废物!”
他急促地喘息几声,慢慢抬起头来,脖子怪异地梗着,眼神直勾勾地转了几下,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不对,不对,他死了,他一定死了,杨旭那个狗贼,哈哈哈哈……杨旭一定死了,至少我杀了你的奸夫,哈哈哈……”
唤齐了府中的人,刚刚赶回大厅的妙弋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她的心头嗵地一跳,脸色顿时白了:“他怎么知道文轩哥哥和我……不对呀,那关他什么事,何至于要恨得下毒杀人?”
妙弋看看疯子一般的庚薪,又看看脸色发青的母亲,一个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可她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那实在比眼前的场面更加叫她难以接受。
庚薪又是一声惨叫,整个身子都佝偻起来,渐渐形成一个句号,他已看不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了,只是不断地抽搐着,在那剧痛之中发泄着自己的快意:“至少,我杀了杨旭了,哈哈哈……我不是废物,至少我……我杀了一个,我……我不……是废物……”
他首足相连,二目圆睁,嘴角犹自带着一丝狞笑,缓缓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厅内厅外的人都傻了眼,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刚被孙妙弋叫到前厅的人群中有人放声大哭,那是庚父,庚父号啕道:“儿啊!
我的儿啊!
为父还没死,你怎么可以抛下老子一去不回,我的儿啊!”
他挣扎着想要扑上去,却没人去抬他的轮椅,庚父使劲一推轮车,身子卟嗵一声摔到地上,向大厅上爬去,一边爬一边哭:“儿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想出这样的法子呀。
我的儿呀,都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爹不该和你说那些话呀……”
他抱住庚薪的尸体,放声大哭着,突然又狠狠抽起了自己的脸,就像个疯子一样,所有的人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老疯子,他们被这一连串的意外弄得也快要发疯了。
这时安胖子忽然拍着扶手吼起来:“杨旭!
杨旭啊!
你们没听到他的话?赶快去救杨旭啊!
去晚了又是他娘的一条人命,你们孙家这是作的什么妖,造的什么孽呀,哎哟……我肚子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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